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湧幢小品卷之二十二

放生序銘

唐乾元二年詔諸道置放生池。顏魯公手書序銘。其詞略云。去殺流惠。好生止辟。率土之濱。臨江是宅。實勝如來。疇庸允格。真卿勒銘。敢告凡百。今閤皂山放生池見存魯公墨帖。亦載此銘。

贊詞有本

世傳米元章孔子贊曰。孔子。孔子。大哉孔子。孔子而前。未見孔子。孔子而後。更無孔子。孔子。孔子。大哉孔子。蓋本於舒元輿玉筯篆志。論李斯、李陽冰之書。其詞曰。斯去千年。冰生唐時。冰復去矣。後來者誰。後千年有人。誰能待之。後千年無人。篆止於斯。嗚呼主人。為吾寶之。米蓋化其意。而近滑稽。只因達巷黨人一贊。敷演出來。秦太虛所不能。蘇子瞻所不為者。

謝太傅贊

方秋崖有晉謝太傅贊云。絲竹雲林。妓女冥壑。此亦一安石。鬼域老姦。風鶴勁敵。此亦一安石。蓋太虛之雲無心。而空谷之響無跡。要未易窺敵手之碁。而訾折齒之屐也。此贊得實得韻。乃安石千古知己。

笠屐圖贊

王文恪公作東坡笠屐圖贊。極佳。其辭曰。長公天仙。謫墮人界。人界不容。公氣逾邁。斥之杭州。吾因以遊。投之赤壁。吾因以適。瓊崖儋耳。鯨波汗漫。乘桴之遊。平生奇觀。金蓮玉帶。曰維東坡。戴笠著屐。亦維東坡。出入諸黎。負瓢行歌。十惇百卞。其如予何。其如予何。

無菴贊頌

孟無菴珙。任荊湖制帥。創書院以處流寓之士。每日見客。雖數十百人。一一接談。凡有投獻。並入袖中。客退。以所受文書。令館客逐一朗讀而諦聽之。可行者付出。不可行者贐之行。嘗自作無菴贊云。老拙愛遊戲。忙裏放癡憨。正當任麼時。無處見無菴。混沌菴之基。太朴菴之梁。太始菴之柱。太極菴之坊。兩儀菴之戶。三才菴之房。四象菴之壁。八卦菴之窗。白雲菴之頂。清風菴之牆。誰人運斤斧。大匠曰羲皇。明月為伴侶。萬古其如常。欲知吾富貴。秋水接天長。水雲不到處。一片玉壺光。臨終又頌曰。有生必有滅。無菴無可說。踢倒玉崑崙。夜半紅日出。君子曰。無菴之詩。超悟如此。是豈尋常。進乎道矣。

恆嶽圖贊

千巖競秀。中有虛堂。穿櫺拂檻。白雲茫茫。雲為堂幕。堂為雲囊。無心出岫。來往徜徉。 【 白雲堂。】 流水高山。鍾期已矣。山樵爛柯。厥觀亦止。胡攜琴還。獨留棋子。歸去來兮。風旌可企。 【 琴棋臺。】 一亭岧嶤。千峯山截山(目木)。下頫萬松。古色如鐵。清風徐來。寒光凜冽。千頃翠濤。凌空灑雪。 【 翠雪亭。】 誰開繡嶂。於彼山阿。色非采繪。文非綺羅。深碧如嵌。空翠不磨。探幽攬勝。對此婆娑。 【 碧峯嶂。】 石文如繡。石膩如脂。補天可煉。織錦堪支。丹青地湧。彩繪焉施。九還誰餌。以俟煉師。 【 石脂。恆嶽自石晉時沒于虜。我朝始滌入版圖。志書刻于近年。乃趙王二公所纂。中列圖贊。不知即出其手。抑前人所留。摘出俟知者。趙名之韓。汜水人。王名璿初。山陰解元。太保王文端之子。】

蠔山連房

韓文公詩。蠔相粘為山。十百各自生。安本草衍義云。牡礪附石而生。礧礧相連如房。故名礪房。一名蠔生。初生海畔。才如拳石。四面漸長。有一二丈者。一房內有蠔肉一塊。肉之大小。隨房所生。每潮來則諸房皆開。有小蟲入。則合之以充腹。宋翟忠惠焦山詩。僧居蠔山迷向背。佛宇蜃氣成吹噓。

河畔雪

唐許渾詩。河畔雪飛楊子宅。海邊花發粵王臺。漢議郎楊孚。字孝元。嘗樹河南五鬣松於廣州北岸。語在列傳。今下渡頭村前即其故宅也。越本無雪。至此乃降。城南民有張瓊者。掘地種蔞。得一磚云。楊孝元宅。瓊以為瑞。因號南雪。自是聰悟。漸能賦詩。

宋祖凌敲

南宋劉氏諸帝稱祖者。裕高祖、義隆太祖、彧世祖。許渾詩。宋祖凌敲樂未回。三千歌舞上層臺。蓋指彧而言。彧荒淫殘忍。歿而稱祖者。因討平逆劭。追尊義隆為太祖。侈以為功。故後人亦因而尊之也。臺基今尚在采石。駁渾者認為高祖裕。謂裕清儉寡慾。無凌敲樂事。是矣。而實未通查。且謂一朝必一祖。亦不料宋之有三祖也。

十幅紅綃

韋楚老詩云。十幅紅綃圍夜玉。沈存中駁云。十幅紅綃為帳。方不及四五尺。不知如何伸腳。此真可笑。古人但引成數。亦必定曰三十幅耶。

殺妓百詩

羅虬官酈州從事。隱之弟也。乘醉。殺官妓杜紅兒。作詩百首。傳於世。紅兒直得一死矣。

慰童僕

韋莊窮時。賴內外奴僕之用。作詩慰之。有曰。努力且為田舍客。他年為爾覓金魚。又曰。他年待我門如市。報爾千金與萬金。其言雖俚。其事難期。而其情則可悲。後唐亡。入蜀為平章。不知能報此二人否。百韻詩亦起於莊。

丘道源詩

遊至山陽。郡守召之夜飲。翌日作詩曰。醜卻天下美人面。正得世間男子心。又至儀真。太守召看牡丹。作詩曰。何事化工情愈重。偏教此卉太妖妍。王孫欲種無餘地。顏巷安貧欠買錢。曉檻競開香世界。夜闌誰結醉姻緣。可知村落桑麻處。田叟饑耕婦不眠。又至五羊。以詩上太守云。碧睛蠻婢頭纏布。黑面胡兒耳帶環。幾處樓臺皆枕水。四周城郭半因山。又云。脣上腥臊惟蜆子。口中濃血吐檳榔。又云。風腥蠻市合。日上瘴雲紅。康定中嘗上觀風感事詩一百篇。往往譏剌權貴。嘲宰相張士遜詩曰。中書壞了朝綱後。方始辭榮學退居。又嘲張耆詩曰。西鄙用兵閑處坐。可能羞見碧油幢。又嘲執政曰。密院中書多出入。不論功績便高遷。金銀一似佛世界。動便三千與大千。執政怒。且以詩多及朝廷休咎。於是言於上。請誅之。仁宗曰。狂夫之言。聖人擇焉。古有郇謨哭市。其斯人之徒歟。皇祐中。以為光祿寺丞。有詩云。三聖艱難平九有。纔當陛下守宗祧。太平日久還知否。官濫民窮士卒驕。太陽日日無光彩。陰霧漫漫甚可驚。臣道昏蒙君道蔽。天垂警戒最分明。太陰度度臨南斗。南斗當寅屬艮宮。月是大臣艮是主。何人敢爾竊天功。太祖艱難恢帝業。庚申起曆到庚辰。庚辰自是元九數。國事邊機合鼎新。大遊太乙臨西北。便有干戈動域中。五將三門如不會。謾言邊吏盡英雄。小遊丙午歸東北。內外宮中兩相來。客算雖然二十五。其如迫脅也成災。好是四京兼九有。人人盡著窄衣裳。天垂美意還知否。急迫須憂萬事忙。取士只憑詩與賦。謀猷方略悄無聲。今朝正是求賢際。又把科場引後生。枉費民財修郡學。總言丞譽比文翁。其中只聚漂浮輩。教化根源恰似空。 【 道源。名濬。黟人。天聖中進士。讀易。悟損益二卦。能通數。知未來。歷官殿中丞。嘗語家人曰。吾壽終九九。後至池州。一日起。盥沐。索筆為春草詩畢。端坐而逝。年八十一。殮時衣空。眾謂屍解。後數年。有黃衣人持濬書。抵滁。家人啟封。持書者忽不見。書云。吾本預仙籍。以推步象數。謫為泰山主宰。】

王梅溪詩

樂清之東。地名左原。中有古井。深數丈。時冬旱水枯。井僅盈掬。有女子數人提罌而汲。綆絕罌墮。俄有男子。銳然解衣。入井取之。既而石陷。聲震山谷。井深石重。咸謂壓者必虀粉矣。越三日。事聞於邑尉周。以職事來。環井而視。惻然嗟悼。命役夫具畚鍤。扶石取骸。將以葬焉。自旦逮午。猶未及尸。俄而役者驚相告曰。井底有聲。其鬼物乎。周曰。此陷者不死。須吾以生。於是捐資募出之。眾力爭奮。頭顱稍露。而語可辨矣。土石撼動。勢將復壓。救者驚潰。周乃整衣焚香。叩井而拜。命工植板。以捍石危墮。益以緡錢啗役夫。俾蹈死以救。時尚未飯。吏以進。卻之曰。必活人而後食。日沒井昏。繼之以燭。用長綆繫衾。挽而出。觀者數百人。讙呼震動。嗟異之。梅溪目擊其事。作詩一篇以紀。周名邵。字嘉成。婺州永康人。

君不見溫公年方髫齔時。奮然擊甕活小兒。至今遺事在圖畫。活人手段良可奇。又不見耿恭昔年困疏勒。孤城鑿井踰千尺。整衣一拜精神通。俄頃枯泉飛為液。樂清有地名左原。地幽井古知幾年。一朝陷溺誰氏子。萬石壓腦沈黃泉。路隔幽冥生望絕。三宿沈魂豈能活。鬼神莫救功莫施。天遣仁人為之出。彩斾來臨驅五丁。抉石求屍俄有聲。頭顱半露語未辯。人疑鬼物相視驚。拯溺辛勤功未果。土圮石歌紛欲墮。爭言陷者不復生。救者徒遭頹壓禍。梅仙惻然臨井旁。焚香再拜祈彼蒼。散金募眾蹈死救。手植板幹加隄防。土石相銜危不倒。虀粉餘生僅能保。須臾奪命鬼窟中。萬口讙呼喜填道。翕然輿論咸奇公。異事行將達帝聰。感物誠居耿恭上。活人手與溫公同。況公才學俱超絕。吏隱那能久淹屈。使君前日飛鶚章。蒞事詳明已廉潔。鯫生桑梓居此間。具書目見非妄傳。太史採詩儻見取。願付銀筆書青編。將見大書特書屢書不止此。史筆芬香此其始。

桂下十二子詩

竹子修、井子深、梅子先、桂子蒼、蘭子芳、昌陽子仙、黃子嘉、丁子素、柳子春、槐子夏、菊子秀、黃子野、有詠史詩一百六首。君自伏羲至周世宗。臣自由余至徐有功。

象棋詩

小藝無難精。上智有未解。君看橘中戲。妙不出局外。屹然兩國立。限以大河界。連營稟中權。四壁設堅械。三十二子者。一一具變態。先登如挑敵。分布如備塞。盡銳賈吾勇。持重伺彼怠。或遲如圍莒。或速如入蔡。遠砲勿虛發。冗卒要精汰。負非繇寡少。勝豈繫強大。昆陽以象奔。陳濤以車敗。匹馬郭令來。一士汲黯在。獻俘將策勳。得雋眾稱快。我欲築壇場。孰可建旗蓋。葉侯天機深。臨陣識向背。縱未及國手。其高亦可對。狃捷敢饒先。諱輸每索再。寧為握節死。安肯屈膝拜。有時橫槊吟。句法尤雄邁。愚慮僅一得。君才迺十倍。霸圖務并弱。兵志貴攻昧。雖然屢剋獲。詎可自侈忲。呂蒙能馘羽。衞瓘足縛艾。南師未宜輕。夜半防斫寨。

劉後村詩

後村詩。自萇弘至劉蕡為十臣。尹伯奇至唐寧王為十子。伯夷至司空圖為十節。許由至汾子釣者為十隱。荀卿至王通為十儒。孟之反至劉琨為十勇。廣成子至孫思邈為十僊。瞿曇至誌公為十釋。衞姜至盧江小吏妻為十婦。召南媵至綠珠為十妾。毛遂至周戴為十豪。鬼谷子至蒯通為十辯。墨翟至李衞公為十智。韓起至桑維翰為十貪。尹氏至馮道為十憸。巷伯至張承業為十嬖。神農至韓伯休為十醫。巫咸至袁天綱為十卜。項它至阿買為十穉。漆室女至靈照為十女。各五言四句。寄意而已。其臚列未當也。

謝方石悼詩 【 註云。甲寅亡去詩一冊。追念不已。因成四韻。】

胠篋分明奈爾何。鶴聲一一已無多。朱絃自愛齊門瑟。白雪誰酬郢上歌。好事定應供覆缶。苦心寧復念填波。也知不是豐城劍。敢望神靈有護呵。先生口吃。自為詩云。心自分明口不明。向人堪笑亦堪驚。可應黑白令難辨。天遣糢糊過此生。

項廟詩

項王廟有李山甫題詩云。為虜為王盡偶然。有何羞見渡江船。平分天下猶嫌少。可要行人贈紙錢。俗傳有云。仗劍為何懷舊恨。漢家今已屬他人。平分天下猶嫌少。一紙金錢值幾文。雖非韻。亦自好。嘗謂項王之死。正在不渡江。方有些氣概。一下船。便索然。生為擒虜。死為怯鬼矣。何者。初起兵時。氣盛決死。席卷而前。自然成功。至今一番英雄業已做過。業為逃虜。氣竭力盡。勿論自家羞見人。江東子弟亦決不來助。杜牧之詩。真是可笑。惟王介甫獨窺其深。

完顏亮入寇。至和州。於項王廟乞杯珓。卜渡江不吉。大怒。欲焚廟。俄大蛇出屋梁。後林木中鼓噪。若數千兵至。亮驚而遁。

白櫻桃詩

櫻桃有白者。韋莊詩云。王母階前種九株。水精簾外看如無。只應漢武金盤上。瀉得珊瑚白露珠。

香入雲詩

高子章。蘭谿人。能文章。晚年謂其友杜端父曰。吾先世封樹之地。兩桂當庭。屹若古君子。對之則往昔之典刑儼然。吾取蘇文忠公何氏讀書堂語。扁曰香入雲。子其為吾賦之。端父隨占近體云。緣曾分月種。故發入雲香。子章曰。似矣。請更散語。端父再屬長篇云。山麓有庭存古意。不種凡花惟種桂。苔封蘚剝迸鱗皴。雪勁霜頑聳蒼翠。栽培豈解一日成。愛惜至今尤不易。來人不必問典刑。對此儼然前輩是。樹前翁仲不可求。樹下子孫能幾世。子孫立竹滿庭除。前人於此見心事。近年喬木幾家存。是中林壑何陰翳。前人種樹愛讀書。種時已喻書中義。後人讀書念前人。對樹類能歌蔽芾。八月九月秋風高。金丹變化乘飄飄。朝元顧祖歸寒殿。仙香直入於雲霄。老兔癡蟾開鼻孔。奏徹虛皇應得寵。虛皇錫賚萬瓊瑤。賞君愛護月中種。

雙頭蘭詩

金似孫植蘭於庭。自號蘭庭。其蘭忽開花雙頭。吳應奉為之賦詩。金和云。手種盆蘭香滿庭。閒來趣味獨幽深。敢誇雙萼鍾奇氣。祇恨孤根出晚林。長倩生男不得力。滕公有女謾縈心。援琴欲和春風曲。卻對騷魂費苦吟。 【 西京雜記。長倩一生二男。滕公一生二女。金。男女各二。故其詩云然。】

瑞榴詩

嘉靖二十二年。瑞峯陸太學庭中盆榴。重樓並蒂。同郡太史程文德詩云。何處盆榴有異花。銀臺仙吏陸君家。已知多子非凡種。今見丹心更瑞葩。並蒂紅蕖慚豔態。重輪赤日擁青霞。知君世德原忠孝。留福層層正未涯。餘姚都督僉事孫堪詩云。炎夏繁朱英。柔枝軃無力。烈烈嬰秋風。昭昭露衷赤。

竹生室中

括蒼王叔誠為倪山長家館賓。其齋室中生筍一莖。叔誠奇之。愛護勿折。長逾尋丈。幹葉猗猗。有拔俗離羣之意。叔誠因賦詩云。書齋壁左生孤竹。似與騷人伴幽獨。高節不承雨露恩。此身已免牛羊牧。色侵書帙長猗猗。歲寒相守仍相知。叮嗟竹壽不可期。後人見詩當愛之。童良仲亦有詩云。筍穿苔砌到書房。愛護成竿過壁長。秀色不須承雨露。高標應解避風霜。瀟湘自此渾無夢。枕簟相親倍覺涼。謾對短檠憐瘦影。渭川千畝亦俱荒。豹峯陳叔仁搆軒居林石間。亦有竹倚壁而出。中而不偏。正當客位。因號其軒曰賓竹。

石碑詩

趙灼題霍山詩曰。七千七百七十丈。丈丈藤蘿勢入天。未必展來空似翅。不妨開去也成蓮。月將河漢隨巖轉。僧與龍蛇共窟眠。直是畫工須擱筆。更無名畫可留傳。得意甚。有老人自山而下。覽詩。微哂。灼甚不平。揖問何從來。曰。某學道人。初無定跡。即昨宿處亦忘之矣。因叩上詩何如。曰。氣象頗佳。惜無遠韻。俄別去。尾之。至英山。有石碑。老人題其陰曰。百尺巖頭佛閣前。淡雲疏葉思攸然。岸邊酌酒和清露。石上題詩惹翠烟。猿鶴泉聲千澗合。芙蓉秋色萬山連。清風似欲吹人起。去逐騎鯨汗漫仙。忽不見。始知為異人也。

伯言應制

劉伯言。新淦人。洪武初。宋潛溪以詩文薦之。應制賦鍾山曉寒詩。有鰲足立四極。鍾山蟠一龍之句。稱旨。授官。辭歸。賜金帛。同時韋德顯亦工詩。至京重陽詩云。人在金臺即天上。更於何處去登高。人多稱之。

詭譎秀才

吳徹。字文通。崇仁人。雅善吟詠。家貧落魄。好奇節。元末天下亂。為偽漢陳友諒所得。置諸親密。友諒僭號。屢欲官之。辭曰。願就賓師之位。友諒呼以先生。歲壬寅。友諒攻圍豫章。高皇親率舟師討之。遇於鄱湖。友諒遣徹間行覘我。有縛以獻者。高皇素聞徹名。釋其縛。問曰。聞汝能吟詠。試為我題天閑百馬圖。徹應聲上詩曰。問渠何日渡江來。百騎如雲畫鼓催。九十九中皆汗血。當頭一箇是龍媒。蓋徹雖為友諒所遣。及仰瞻天表。即知天命有歸。故為是言。高皇不忍殺。又度其不為我用。欲間疏其君臣。乃刺詭譎秀才四字於徹面。遣還。友諒果惡之。曰。安有如此形容而可為我賓師者乎。徹遂棹小舟。不告於眾而行。後友諒敗死。其次子理奔還武昌。高皇忿其城久不下。將屠之。忽軍門外有自稱詭譎秀才求見者。召入曰。汝安得尚在此。語良久。復命題西山夜雨詩。徹復進曰。莫厭西山夜雨多。也應添起洞庭波。東風肯與周郎便。直上金陵奏凱歌。高皇會其意。即下令還建康。命諸將守之。初。吳人將乘虛入寇。至是其謀乃寢。未幾。高皇再行武昌。始下。比登極。屢下詔物色之。竟不出。永樂間忽歸田。面色瑩然。復出遊縉紳。或以范增目之。而多其豫識聖祖。有增所不及者。

賦詩言志

劉伯川。泰和人。家富而輕財。年四十。有田數千畝。一日悉散於其親閭。並臧獲一切遣去。獨與其妻處。敝廬數楹。僅蔽風雨。旦暮饘粥而已。平居不與俗人接。然善觀人。邑人楊士奇。年十四五時。與陳孟潔謁伯川村中。二子皆其故人子。留款特厚。一日。雪霽酒酣。伯川命各賦詩言志。孟潔賦云。十年勤苦事雞窗。有志青雲白玉堂。會待春風楊柳陌。紅樓爭看綠衣郎。士奇賦即景一首云。飛雪初停酒未消。溪山深處踏瓊瑤。不嫌寒氣侵人骨。貪看梅花過野橋。伯川顧孟潔笑曰。十年勤苦。只博紅樓一看耶。又曰。不失一風流進士。顧士奇。笑曰。寒士。寒士。鼎鼐器也。又曰。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。子其勉之。惜予不及見也。後孟潔果登進士。為庶吉士而卒。而士奇官至少師。皆如伯川言。

少師生於袁州治南之鳳臺山。蓋元至正末。其考名子將者。攜家避亂而生公。公嘗送袁守詩曰。老夫猶記鳳臺生。至嘉靖中。尚有別業存焉。

少師第幾代孫寅秋。歷官內外。當神宗中年。前星未耀。言路正塞。輯文貞四朝御札長短葉楮。彙封以進。因規時政。不報。寅秋字義臣。號飛瀑。有才略。以憲長征播。歿軍中。贈太僕卿。蔭一子。

野叟詩

楊文懿公守陳。其先未有仕者。至公與弟。守阯、守隨。相繼發解。父子兄弟同朝者七人。居第在縣南鏡川。有野叟作詩一律獻公云。昔年曾向此中過。門巷幽深長薜蘿。令祖先生方振鐸。賢孫學士未登科。將軍曹氏墳連隴。賣酒王婆店隔河。今日重看新第宅。烟波緩棹聽絃歌。公歎賞不已。謂叟曰。君詩誠吾家傳也。珍藏貽後。欲飲食厚餽之。固辭而去。

詩句

呂紫薇詩云。春盡茅簷低著燕。日高田水故飛鷗。其滕王閣詩云。小艇□從天上來。白雲自向杯中落。

種樹留春住。編茅待雨過。

僧靈準詩云。晴看漢水廣。秋覺峴山高。

朱震。字震之。安吉人。少好學。為晦庵先生所賞。恬澹不仕。燈夕。里人招之不往。謝以詩曰。賴有半牕知我月。已多一點讀書燈。

張之翰有鏡燈詩云。一池鉛水藏真火。半夜金星犯太陰。人呼為張鏡燈。

溫州永嘉縣民朱良觀、良直。信婦言。爭財而訟。時何文淵為太守。知其故。以天倫大義勸諭。判辭有祗緣花底鶯聲巧。致使天邊鴈序分之句。其人感泣。退修親睦。

余入楚。從馬行沙中。沒踝。跡深數寸。輿人曰。馬坎兒。又武陵谿中架魚梁。以其網遲捷。因水緩急。甚有製。余友溫允文深喜之。賦詩曰。沙晴銷馬坎。水激鬬魚梁。真妙句。可入唐選。

五湖三畝宅。萬里一歸人。此王右丞詩也。允文用為門聯。余曰。子出門纔得幾步。乃用此。惟永樂中祭庸。戎士也。年二十餘。於萬全獨洲洋為賊所俘。至日本。投其國僧。祝髮為浮屠。久之。乘間泣言。母老在堂。僧惻然白其主。得釋。遂率其徒賦詩。名萬里一歸人卷以贈之。及歸。母尚無恙。而庸已七十餘矣。

祝融口號

祝融峯有道者。口號云。大道應修及早修。世間萬事總虛舟。勸君莫戀黃堂印。歸到青山免白頭。似為本處太守來遊而諷之者。

遇李全詩

羅一峯之謫。雖由李文達。實學士陳文主之。文死山陰。薛御史綱以詩挽之。有九原若遇南陽李之句。今錄其全文於後。學士先生早蓋棺。薤歌聲裏路人懽。填門客散名猶在。負郭田多死亦安。鹽井已非今日利。冰山不似舊時寒。九原若遇南陽李。為道羅倫已復官。

大明易覽

天順四年五月丙子朔壬午。江西萬安縣民羅學淵錄詩歌三百餘首。名大明易覽。以進。中有詠蚤虱。嘲醜婦及阿諛當道。詞多謬妄。上覽之怒。出其詩。命法司錦衣衞會諸大臣廷鞫。坐造妖言律斬。命禁錮之。

中興詩

一名公謁顯陵詩云。聖主中興陋漢光。詩家用語跌宕。自不甚拘。雖然。漢光何可陋。惟我太祖遠過漢高。陋之或可。然要非太祖之心。世宗入繼大統。斷續之間。能革弊政。則可。謂曰中興。非少康、光武、不足當。臣子諛語。那可承襲入大家作手。

走馬燈詩

余與董伯念分詠走馬燈。董正雄盛。余結句曰。炎炎誰稅駕。蠟盡是歸程。伯念捏紙聳然。黃平倩亦有詩云。團團遊了又來游。無箇明人指路頭。除卻心中三昧火。刀鎗人馬一齊休。更快。一云。平倩詩見楊用修集。未及考也。

俚詩有本

茅鹿門先生。文章擅海內。尤工敘事誌銘。國朝諸大家皆不及也。晚喜作詩。自稱半路修行。語多率易。次子國縉登第。喜而口占曰。堂前正索千金賞。門外高懸五丈旗。聞者皆笑。然黃滔已先之矣。滔放榜詩曰。白馬嘶風三十轡。朱門秉燭一千家。御試曰。九華燈作三條燭。萬乘君懸四首題。以古准今。如出一手。然則先生未可笑也。月君有贈內詩。中一聯云。神傳尊聖陀羅呪。佛授金剛般若經。即此堪偕隱者矣。夤有探龍、釣磯二集。作詩甚多。中以東西南北為題。

詩讖

彭教字敷五。吉水人。天順甲申狀元。有才氣。穎敏善屬文。在翰林。稍收斂。過於刻厲。作詩時遇譏諷。狀元張昇歸省。餞以詩云。何用有才如董賈。不愁無命到公卿。或云。上去二字可為教挽詞。未幾卒。年四十二。人以為讖云。

華空塵

華鰲。章丘人。以繪事妙天下。每落筆輒題詠其上云。空塵詩畫。故邑人稱曰華空塵云。兼工詩。其佳句云。秋老留紅葉。風來轉綠蘋。雨霽聞啼鳥。風停數落花。罏頭留宿火。花徑鎖秋雲。愛此疏林月。兼之一磬清。評者謂有庾、鮑之致云。

集杜詩

自古名臣才士困阨者多讀杜詩。且集句遣悶。如洪忠宣困松漠。謫嶺表。文丞相囚燕中。皆沈酣於此。若與飲食俱。蓋悲壯感慨。即景會心。真是窮苦中好友。即此便非諸家可及。

夏忠靖詩

夏忠靖公曾宿我湖慈感寺。有貝葉曉翻龍側耳。珠光夜吐蚌傾心之句。又登道場山。有泉迸石梁存虎跡。峯名金蓋擁螺鬟之句。俱切實可誦。公之父名時敏。洪武癸丑。以布衣召。有才學俱優之褒。授本縣教諭。

處士和韻

顧榮。吳人。晉名臣也。今吳人亦有顧榮。字大顯。以處士稱。能讀書。教授里中。有兩尊宿。人無敢抗。榮與接。一日為百韻詩。馳云。立索和。困之。榮不視。令門人唱韻。倚席趣成。還報。詞又贍美。兩人大驚。有惡少酬酒。格傷之。默不校。他日遇諸塗。其人愧匿。呼與揖。或曰。巽且過矣。榮曰。向彼為酒使耳。即求以報。不讐酒乎。儉朴惜福。鄉人愛重之。孫雲鳳。進士。守京兆有名。今駐常熟之顧墩。

國賢詩

邵二泉有國賢詩一卷。皆以哭李西涯者。辭極悲愴。陸儼山深與修撰何粹夫塘、盛希道端明謁文正於私第。議及國事。公手揮雙淚不能已。儼山以詩哭之。末二句云。白髮門生傷往事。每看憂國淚雙漣。邵、陸、皆賢。雖門人。決不阿所好。其言如此。則西涯之為人可知。未可輕議也。

作詩送券

江西趙尚書與常省元園相近。百計取之。一日常作詩及券送之。詩曰。乾坤到處是吾身。機械從來未必真。覆雨翻雲成底事。清風明月冷看人。蘭亭禊事今非晉。桃洞仙人也笑秦。園是主人身是客。問君還有幾年春。尚書慚。歸其券。

王翰土

王翰。松江人。兇暴淫虐以死。瀦其宮久矣。後鄉人錢溥學士還里修宅第。用丁夫築基。有老人趨事甚勤。慰之曰。負且勤。土甚美。何自來耶。老人釋負對曰。箇便是王翰土。錢且愧且駭。遣老人使去。某公因即其語為樂府以諷焉。

錢學士。瀛洲人。玉堂金馬當青春。歸來故鄉廣田宅。築室役使官家民。不問老與少。荷畚負鍤來鄉鄰。老父負土殊殷勤。學士慰勞方逡巡。對言此乃王翰土。學士流汗麾而嗔。君不見翰之惡。通於天。翰之死。何足憐。詎知富貴不可逞。覆車之戒猶昭然。學士讀書破萬卷。底事老父之言是殷鑒。

雞伏雌

山中田家有雞伏雌。無腳。鼓翼而飛。蓋晨牝也。范平仲有詩云。羣雞唱罷山月落。一雞峩冠卻無腳。腷腷膊膊轉雌聲。乃與雄雞相對鳴。有翎飛不高。無足胡能行。徒為牝晨禍門庭。羽毛之孼何由生。氣淫運乖非祥禎。德輝之鳥翔千仞。安肯下食與爾相喧爭。

猛虎行

壬子夏六月。有虜中降人。驅百馬入塞。遇餓虎三四自林中突出。噬其半以去。降人僅身免。許松皋為賦猛虎行。邊城猛虎日蹲嵎。厲爪磨牙過豻貙。不能噬虜偏噬馬。餓梟突起誰為虞。昔年敗北昆陽戰。今見穹廬益股抃。降人萬死幸歸來。何意遭罹恣蹂踐。擇肉能飛似暴秦。考精解學九方堙。一吞數十未屬厭。咆哮猶睨道旁人。何不結徒嘯侶靖虜窟。雲錦千羣還塞樾。降人驅馬能幾何。充爾一飽無遺骨。安能弘農化太行。渡河北去惠蒼生。又安得中黃逞絕技。手搏太行驅爾類。

小國引道神

廣東有道士。年九十九。狀貌奇古。目光射人。自言來自交趾。別號漫叟。因渡海船壞。結菴於金仙水石上。養一雞。大如倒掛子。日置枕邊。啼即夢覺。又畜一胡孫。小如蝦蟆。以線繫几案間。道士飯已。即登几食其餘。又有龜。狀如錢。置金盒中。時使出戲衣褶。常以詩自娛。詩云。流動乾坤影。花霑雨露香。白雲飛碧漢。玄鳥過滄浪。月照柴扉靜。蛙鳴鼓角忙。龜魚呈瑞氣。無物汗禪□。僧惠洪見之。戲曰。公小國中引道神也。後莫知所之。

季方小西湖

岳季方。以閣臣出為興化太守。城中有水自西來。堰而匯之。立石為記。題小西湖三字。逎勁有韻。媚曹石者因騰謗書。彭惠安。郡人也。力明無他。僅得致仕。公薨。几上一紙飛下。中有一絕句云。年來為戀小西湖。塵世飄飄一幻軀。日下雲生扶拄杖。天邊露滴掛冰壺。宛然手筆。其子亟入公舊書室。見硯有墨汁。筆潤如新。

石東夢思

葉天裕。字順父。號石東。洞庭山人。工詩。有警句。年三十餘。娶妻於吳江。遂家焉。萬曆初。有故人官於湖湘。往訪之。去三年不返。或傳初去。卒於丹陽道中。縣令知其詩人。買棺斂之。其子扶柩。令復資之以歸。及啟視。髮黑不類。姑葬於所居之旁。復有傳葉題詩於太白樓。歲月識甲戌云。徐魯庵先生有詩云。湖海萍蹤任所之。杳然長去失歸期。詩瓢零落今安在。旅櫬虛無汝自知。遠宦故人曾遇否。留家稚子但傳疑。游魂只道鄉關近。頻向清宵入夢思。

四喜添字

相傳有四喜詩曰。久旱逢甘雨。他鄉遇故知。洞房花燭夜。金榜掛名時。隆慶戊辰科。有以教官登第館選者。吾師山陰王對南師相戲曰。四喜只五言。未足為喜。當添二。曰。十年久旱逢甘雨。萬里他鄉遇故知。和尚洞房花燭夜。某公大笑曰。莫說。莫說。是教官金榜掛名時了。聞者絕倒。壬辰科。閩翁青陽正春。以教官登第。賜第一甲第一名。余同館黃平倩戲曰。四喜七言猶未了當。當於後再添三字。眾問之。曰。第一句添曰帶珠子。二曰舊可兒。三曰選駙馬。四曰中狀元。翁聞亦解頤。

謔詩

郁勳弱冠為華容令。素戲謔。作詩曰。華容知縣是區區。三甲多因不讀書。縣丞、主簿皆僚友。通判、同知總上司。忙裏無心吞冷飯。閒中有口嚼乾魚。前世業緣今世苦。華容知縣是區區。

吳明卿二子皆肥而矬。又皆饒才致。喜譚謔。常往謁汪伯玉。辭歸索贈言。汪知其好詼諧也。乃口占云。泰伯由來有後昆。身如泥塑面如盆。喘月一雙肥水殳。拜風兩箇壯江豚。並肩儘教填深巷。獨立還堪塞大門。其弟自謂稍清於兄。乃啟汪云。小姪不似家兄太胖。老伯何不少分別。汪即應聲云。我正無結句。只以兄此念足之。懸知裊那無君分。不必爭長踮腳跟。

秋蟾詩

范秋蟾者。台州塘下戴氏妻也。琴棊書畫靡不所精。尤工音律。一日。其夫與客同賦詩弔泰不華。未就。秋蟾出一律曰。江頭沙磧正交舟。江上人懷百戰憂。力屈杲卿生罵賊。功成諸葛死封侯。波濤洶洶鯨橫海。天地寥寥鶴怨秋。若使臨危圖苟免。讀書端為丈夫羞。時戴與方國珍婚。張士誠遣能詩妓女十餘來覘國珍送至。戴與秋蟾角藝。無所軒輊。及其行也。秋蟾又製一新詞。被之管絃送之。凡十章。張妓大服。後戴將敗。婦女皆淫泆。為桑間之音。一日忽童謠曰。塘下戴。好種菜。菜開花。好種茶。茶結子。好種柿。柿蔕烏。摘箇大姑。摘箇小姑。已而洪武末年。戴之家籍沒。惟出嫁二女在。此其先讖云。

丐詩

詩丐者。樂安人。李姓。名興生。年六十七。患風痱籧篨。口箝。眼喎。手攣。欲食則仆臥於地乃能下咽。欲言則畫地作字始達其意。然頗能詩。董侍御時望未第時。在鄉會中。丐適至。僉令獻董詩。丐首肯。須臾就。中云。鵰鶚直翀霄漢遠。龍泉高射斗牛光。清時早展為霖手。莫遣蒼生望八荒。董禮而食之。欲使養於官。辭以老母在。遂為述其事。時望。成化甲辰進士。孝友廉潔。有雪峯稿。

怪詩

宋時渝川謝諤、胡昱、讀書於峽江之頂。山寺夜坐。窗外有聲。破紙隙窺之。霜月皎然。小木橋有一物。如黑獮猴。蹲其上。須臾。又一物。如枯槎。長二三尺。與對蹲。俄而逡巡起。黑者先吟曰。風定長林靜。雲深片月沈。誦之數過。白者續曰。寒霜打枯骨。夜咏髑髏吟。互相稱賞。忽寺犬自竇突出。且吠且逐。俱逃而去。

宣德間。安福華嚴寺僧忽於月夜見兩矮男子行吟。其一云。幾度人間結善緣。百花叢裏鬧喧天。鸞鳳一去無消息。獨坐空階五百年。其一云。梵語無多語。空門即善門。夜深風露冷。有口不能言。後頃之漸沒入地。循跡掘之。得無舌銅鈴一。銅鈸一云。

誕妄

姚嗣宗題崆峒山寺與張元雪詩。宋人以為奇而誇之。姚曾入希文幕府。亦一無表見。此等事。皆庸流不得志者作誕妄語欺人。可唾。原不足稱詩。或者乃以此等人為豪傑可用。善乎袁盎之言曰。夫吳安得豪傑而用之。使吳有豪傑之士。則勸三不反矣。

賦之名色最多。乃楊夔著溺賦以戒田頵。則又可笑矣。頵事楊行密謀叛。而頗好文士。故夔依之。戴令言賦兩腳狐以譏楊再思。亦此意也。

六合賦已自可笑。至黃溍有太極賦。甚於六合矣。又有乾坤篇。雖非賦體。乃亦賦之意。其餘東西南北之題又紛紛不可紀也。

遊客酬縑

徐寅。唐末號能賦。謁朱全忠。誤犯其諱。全忠色變。寅狼狽走出。未及門。全忠呼知客。將責以不先告語。斬於界石南。寅欲遁去。恐不得脫。乃作過太原賦以獻。其略曰。千金漢將。感精魂以神交。一眼胡奴。望英風而膽落。全忠大喜。遺絹五百匹。全忠自言。夢見淮陰侯。受兵法。一眼胡奴指李克用也。又張齊賢記云。梁祖讀至此。令軍士諷誦之。敕一字酬一縑。不責前事。

書家之祖

董北苑曰。劉景升為書家祖師。鍾繇、胡昭、皆受其學。然昭肥。繇瘦。各得其一體。景升即劉表也。表初在黨人中俊、廚、顧、及、之列。其人品之高可知。藝文志有劉表集。今雖不可見。然三國志載其與袁尚兄弟書。其筆力豈減崔、蔡、諸賢。翰札之工。又其餘事耳。

曼卿大書

石曼卿真書大字妙天下。湖州經史閣石學士書。焦澹園移書問之。覓宮牆。已亡之久矣。必有沈淪處。再當加意。

草書第一

張士遜生百日始啼。既拜相致仕。仁宗遣使勞問。御書飛白千歲字賜之。士遜因建千歲堂。卒年八十六。子友正。杜門不治家事。居小閣學書。三十年不輟。遂以書名。神宗評其草書為本朝第一。古帖中時時有之。

偽趙

陳謙。字士謙。姑蘇人。居京師。能楷行書。專效趙松雪。華媚可人。時染古紙。偽作趙書。猝莫能辨。購書者踵接戶外。勢家貴人每酬以金帛。用是起家。年七十餘卒。家所蓄古書名畫。其子並其屋一日盡粥。人多傷之。

書法論

李善長之父號憩菴。善大書。撰書法論。

扇上山水

蕭賁。齊文宣王子良之孫也。形不滿六尺。神識耿介。好學。有文才。能書善畫。於扇上圖山水。咫尺之間。便覺萬里為遙。矜慎不傳。自娛而已。好著述。有西京雜記六十卷。

幸蜀圖

宣和中求畫甚急。而明皇幸蜀圖。以名不佳。故不敢進。徽宗微聞之。心動。曰。此天也。果有北轅之禍。終不能逃。

村梅

蕭州有大梅樹。如數間屋。蒼皮蘚斑。繁花如簇。楊補之日臨畫。大得其趣。以進徽廟。徽廟戲曰村梅。因自署奉敕村梅。更作疏枝冷葉。清意逼人。而徽廟不及見矣。南渡後。宮中張其梅。蜂蝶競集。驚怪求之。補之業已物故。

毛理淺深

牛、虎、鼠、畫毛。馬不畫毛。沈存中謂鼠小可畫毛。馬大則否。牛、虎、深毛。馬淺毛。理須有別。余謂虎之威在聳身振毛。牛大。鼠小。毛皆可晝。馬在神駿、驪黃、牝牡之外。只著色不著毛。此古人微意。

元章來去

米元章少名黻。其印文曰火正後身之印。生於皇祐之辛卯。卒於大觀之庚寅。出守淮陽軍。將歿。預告郡吏以期日。即具棺櫬。時坐臥其間。閱案牘文檄。洋洋自若也。至期留偈句。自謂來從眾香國。其去亦然。舁歸。葬丹徒五舟山之原。壻吳激為金翰林直學士。有文才。

墨梅

趙文敏喜畫墨梅。印以水晶宮圖書。杭州有瑪瑙寺。或戲以為對。遂棄此不用。而梅亦少畫。此可與滾馬之說相表裏。

常國寶

世廟末。以書學校士。入彀者餼於官。金陵人常國寶為首。久之。以印局大使。為府照磨縣丞。數平巨盜有功。致仕歸。色養三十年。向學。刻苦自勵。能詩歌。恬澹。超然物表。亦奇士也。

逸致

蔡一槐。字景明。晉江人。僉楚臬。黃有蘇子瞻祠。鄉貴人請以為居室。不許。貴人他請得之。一槐過黃。則貴人室已成。必復之。毀而重建。乃已。尋遷東粵參議。坐前搆失官。有逸致。愛法書名畫。善小楷行草。作墨蘭、石竹。具有意態。琴弈寄意。對客弈。至忘日夜。拳石片硯。古董小物。玩弄移時。不知饑飽。一草一花。靜觀獨會。罷官後。遨遊江湖間十餘年。敝履布衣。莫識誰何也。年八十餘卒。

似王韋

陳勳。字元凱。閩縣人。魁庚子、辛丑鄉會榜。歷文學博士戶部郎。謝病歸。終日扃門卻掃。嘗一至烏石山。聞客聲即走。談佳山水。心輒動。畏客輒不往。其友董見龍嘲曰。世皆如手。直須以環堵為天地。即日月山川皆為空設矣。大笑。不為意。指庭間花石瓦水盆。此非吾之五嶽江湖耶。其為趣如此。多材善畫。妙有詞翰。雖不出戶。曰搰搰筆研間。有以自遣。其拈筆。造次必擇言。不為近語。詩入唐人室。字與畫皆精妙。人寶貴之。見龍評曰。讀其所作。如入清溪。棹曉月。兩山倒影蕩漾於舲楫之下。而空明激射。如近如遠。其清言瑩骨。雅步繩趨。不失尺寸。酌於古今之間。動中倫慮。亦似其為人。又曰。元凱盛年獨居。似王右丞。終日焚香。嘿坐寄懷。清遠似韋蘇州。然右丞有輞川差足樂。元凱貧。無一林亭可適。卒而後有紹興之命。視之蘇州。猶為不遭。然其出處語嘿。肅然韻致。則二子莫之先也。

寶謨

近見嘉興一刻。謂宋有寶謨閣直學士。閣中所貯乃熙寧、元豐實錄。正新法用事之時。以為寶謨。則用人行政兩失。且以名官。是明為士大夫立黨。其說甚佳。考宋朝諸帝多優文事。兼長書畫。每易一朝必立一閣貯其著作。曰龍圖。曰天章。各自為名。各置直學士。寶謨為神宗而立。非為新法。亦非為實錄也。至徽宗乃立書學、畫學博士。書則米元章。畫之流傳甚多。佳者識以御寶。非徽宗筆也。

鷹馬

余鎮中有御書閣。相傳為宋高宗南渡過此。留徽宗畫鷹一幅而去。又趙松雪有滾馬圖一卷。僧世守之。袁胥臺戍我湖。宿其處。題曰御書閣下鷹還在。名義菴中馬尚存。名義一曰法華。即御書所刱處也。今菴閣如故。而二物失之已久。且胥臺見時是嘉靖初年事。失去是六十年前事。蓋小沙彌竊出。歸董氏質庫中。僅得銀二兩。事覺。僧往贖。不可得。訴於太宗伯潯陽公。公厚贈留之。然非所甚好。為蒼頭持去。不如歸何處。乃孫青芝祠部問於祖。不應。細訪求。絕無踪跡。蓋妙畫通靈。必鬼神所寶。化去久矣。

梅蛇

鎮西北可十五里。曰梅林。中有大梅樹一株。可設三十筵。宋高宗過潯。讌其下。因稱曰上林。方到菴。有一巨蛇。衝水昂首而至。眾魚尾之。日夕為常。若有意者。高宗舉筆題其首。作小畫。泣下。懷之而去。至鎮南五里古寺中宿焉。今有康王橋。橋之西為康王寺。廢已久矣。一老儒每言。鎮之大橋下。常有巨蛇。橫亙如木。舟礙不得行。又居人數逢於路。兩眼如燈火。見頂上有康王二字。又或蟠於店樓上。第不傷人。人既數見。亦不為異。蓋其時人烟尚稀。最初高宗過之。乃一荒落。現草菴景致。不覺留連。今聚且萬家。人物日盛。蛇亦非容身之所。老者死。幼者不及聞。離人口角且五六十年。天下大矣。何所不有。姑記之。亦鎮上一件志怪典故也。

好譚

王弇州不善書。好譚書法。其言曰。吾腕有鬼。吾眼有神。此自聰明人說話。自喜、自命、自占地步。要之。鬼豈獨在腕。而眼中之神亦未必是真。是何等神明也。此說一倡。於是不善畫者好譚畫。不善詩文者好譚詩文。極於禪玄。莫不皆然。而袁中郎不善飲。好譚飲。著有觴政一篇。補所未足。嘗見某公文集。門門皆有議論。皆有著作。亦是此意此法。要之。可傳者別自有在。決不以兼通並曉。推而冠之九流百家之上也。古云。知者不言。言者不知。吾友董玄宰於書畫。稱一時獨步矣。然對人絕不齒及。戊戌分獻文廟。齋宿。余問曰。兄書法妙天下。於國朝當入何品。曰。未易言也。再問曰。兄自負。當出祝枝山上。且薄文徵仲不居耶。玄宰曰。是何言。吾輩浪得名耳。枝山尚矣。文亦何可輕比。因舉筆寫十餘文字曰。著意寫此。曾得徵仲一筆一畫否。看來此句是真心話。 【 余常言。文書勝董。觀此益信。】 又黃昭素嘗曰。假如各經呪。佛遇佛。方解得講得。雲棲和尚曰。它鄉人說鄉語。只是自家曉得。佛圖澄聽鈴音。與麻襦問答。豈容它人插入片語耶。